文／王錦萍

一年多沒見，這個孩子雖然長高了、懂事多了，畢竟還只是個孩子，剛寒喧完坐定，他立刻說：「在裡面拿到國中學歷了。」雖然面無表情，但幾乎能看見他心裡的喜悅澎湃，終於有一件值得好好說說的事，而這份開心和成就感卻苦無對象分享，一直到今天。

「沒有人教，就是硬背，」他說：「沒規定一定要考，也沒有其他同學一起讀書，我自己念的。」

他從小由阿嬤帶大，阿嬤過世之後，雖然名義上投靠了親戚一家人，實際上他的心非常疏離，連小學都沒念完，經常流浪街頭，瘦小的身軀明顯營養不良，微駝著背，鎮日垂頭喪氣，眼神空洞茫然。

從小到大經常被問：「父母呢？」他一次又一次重複回答，無數次，幾乎已經回答到麻痺、無感：「兩個都吸毒過量死了。」

記得當時涉入案件後，課堂上與他相處充滿了濃濃的失敗主義，不管做什麼、說什麼，他都能幫自己從頭澆下一盆又一盆冷水，連帶使得團體氣氛降至冰點，失去動力。

那時花費很大力氣想為他找出一丁點信心，總覺得在他心裡，把自己當成了一隻小兔子，躲過草原上的狼卻躲不過天上的鷹，又像失去殼的蚌，將隨時被掠食，極度沒有安全感。

很快地，他去了遠方，到一個陌生的地方，那裡規範嚴格，團體生活有許多潛規則，他弓縮身軀在高壓的環境中載浮載沉，我們也失去了聯絡。

今日再重逢，他迫不急待分享這麼棒的好消息，我說：「天底下最難的事就是自律，你做到了。」

好好地，大力肯定他的努力，不知道這是不是他過去唯一得到的一次讚美，但能確定，未來不會是最後一次。

（犯罪預防與矯治，可上http://www.616.org.tw中華民國更生少年關懷協會諮詢。）